对于一个在外读书多年的我来说,大型歌舞活动就是一个井然有序的系统工程。就如同工厂的生产流水线一般,每个环节都有环环相扣的程序化流程,工作人员将场内安排地妥帖周到,保安来回巡检保障活动的秩序和安全,演员们在候场区依次登台表演,观众整整齐齐地坐着安静地欣赏节目。这是我概念中的大型演出活动,但是经历了2016年的靖州苗侗芦笙节活动,却别有一番体验。
山高路远,欢乐在路上
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是苗侗同胞的传统芦笙节。来自湘黔桂周边的芦笙队都会相聚某个村寨,吹笙踏舞、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欢度芦笙佳节。历来芦笙节的活动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的,这几年政府越来越重视少数民族活动,也主动加以支持和引导。2016年的苗侗芦笙节场地设在藕团乡老里村牛颈岭芦笙场,按工作安排我要接待来自广西三江的表演队。在靖州县城接到三江表演队,发现他们老、中、青三代都有,甚至还有小孩也过来参加节日,看来大家完全把这个活动当作大联欢了。离表演开始只有1小时了,车子终于驶出省道驶入了山路。路况不太好,一路上走走停停,只见行人、大巴车、小车、摩托车穿梭行进。虽然路上也有保安人员在疏导交通,道路也在前期扩宽了,但是小山区的道路显然很难承受这么多访客。在羊肠小道的山路上车时而急转弯,时而是“过山车”。颠簸摇晃中车上的人都感叹:“从三江到靖州城高速都只要2个多小时,想不到到了靖州还有这么远的路。”我心中不免掠过一丝担忧,其实这还远着呢。果然,在距节目开始只有半小时的时候,我们的大巴车被堵住了。前面有大巴车迎面驶来,后面也有大巴车紧跟,各车之间还有见缝插针的摩托车,马路边的草丛中站满了给车辆让路,盛装参加节日的行人——所有的人都在路上赶着。但是大家似乎一点也不急躁,继续欢声笑语,究竟什么样的节日,能让这些人如此疯狂呢,竟然还有人步行过来去这个山旮旯里来。虽然三江和靖州隔得不远,但是也仍然分属广西和湖南两个省份。堵在车上的三江表演者们干脆用民族语言和路边行人打招呼、拍照甚至对起歌来。也许不太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民族语言和脸上的笑容、同样身着民族服装足以让来参加芦笙节的人们跨越各种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一起交流、一起享受节日的快乐。芦笙节正值八月酷暑之时,大家似乎完全不在意天气的不适。离节目开始只有半小时了,此时主办方开始打电话赶紧过来催促:“怎么搞的,节目都马上开始了,怎么还没到呀?”我很无奈地说堵车,没有办法。后来经过沟通协调,让交通疏导员赶紧赶来疏导交通。
车终于重新启动了,到了一个路口交通管理员让我们都下车,说是前面已经不可以停车了。演员们都下车了,扛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芦笙,拖着旅行箱开始步行。大约步行一公里左右,终于到了拦门处。身着苗族服装的村民站在拦门处,不像以前接待来访宾客一般整齐而形式地唱着山歌、端着酒。拦门迎客的村民在谈笑着,表演队的人虽然走累了,但看到拦门接客的村民,他们马上用歌声和民族语言打招呼。表演队的人大包、小包的,有的人甚至扛着2米长的芦笙走了1公里的路,才到了拦门处。看到这些负重累累的表演队,迎客的村民都有些歉意。
烈日当空,山岭歌声荡
只能继续步行大约20分左右,见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我心想这应该是到了。七月份的天气酷热难挡,加上密不见缝的人群,内心焦灼着。我极力在人群中寻找工作人员与我们对接,因为节目似乎已经开始了,但是我们仍然没有找到演员候场的地方,也不知道三江表演队的节目是第几个。挤在人群中,我突然看到道路右方,设有一个桌子有几个工作人员和做登记的人员、还有妇女在为到来的嘉宾倒油茶,我穿过人群与他们对接。得知,原来他们是负责发放演员补助、领取午餐券的人,我先把饭票领了。广西的表演队很快淹没在人群中,我已经无暇顾及,我当紧的是需要找到工作人员确认广西队到底是第几个节目,何时、如何上场表演。可是望着眼前的情景,我都不知道到哪找人去。芦笙场上有人在表演了,芦笙场外围已经被观众围得水泄不通,场外的山坡上也站了不少围观群众。
主席台在两棵大枫树的旁边,穿过大树时,看到两头趴着的猪,应该是早上用来祭神的祭品,下午应该就是我们的盘中美食了。主席台地势较高,可以看清楚整个赶芦笙的情景了。芦笙场上,一副8米长的喷绘横在芦笙场边,上面写着“2016年靖州苗侗芦笙节”以及各类主办、承办单位。唯有这一副横幅显得这似乎是一场官方参与的活动。喷绘前是节日开始前几天抢工修整芦笙场地,平日里寂静的黄土地还算平整,今日成为了热闹且喜迎八方客人的大舞台。芦笙场上,身穿民族盛装的表演者吹着大大小小的芦笙,尽情表演。场外里外三层的观众把芦笙场团团围住,大树下密密麻麻站着、坐着观看表演和来参加表演的人群,山坡上的草丛中还站着撑着伞身着盛装的姐妹俩(我必须佩服她们能找到了这样的一个好地方)。山坡上有蹲着、站着的男青年。在这里,没有所谓的观众席,只要能看到节目的地方就是观众驻足的地方。没有演员候场区,演员和人群都混杂在一起。这块活动场地其实就是一个小盆地,如果不是重修休整锄草显得整洁了一些,那就更加“原生态”了。几经打听才得知主持人在主持台对面,找到主持人才能知道节目安排顺序。原来主席台也没有节目单,只有听主持人的声音等候上场。主持人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欢乐的海洋中,表演队在舞台中心表演时,周围的演员、群众也在互相对歌,甚至有八旬白发苍苍的老人和站不稳的小孩。其实节目单已经并不重要,当大家开心唱起来的时候,其实目的已经达到。事实上这样的活动没有真正的观众,这一刻,大家都是“演员”。我深深被这样的场景所感染,我虽然生在靖州,但未曾参加过这样欢快的民族盛会,不知道在21世纪有这么多人深爱着历经千年的古老传统。
举杯共饮,民族情谊浓
表演结束了后是午餐时间,我领着队伍在村民的指引下,走在曲曲折折的山路上,穿过高坡田埂,到了一座砖瓦房的地方,后来得知这是村部。此时,正是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八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而房子前面的操场上摆放着几十张桌子。我心里有点犯愁,难道我们要在操场上吃午餐不成?还好不是,外省的表演队在房子里吃饭。挤着终于坐下来了,因为黎平的表演队赶着回去。等了一会,而饭一直没有上来,原来没有工作人员安排。此时大家就自己开始张罗去盛饭装菜过来。因为没有类似的经历,我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有点抢饭的感觉。饭菜确实很丰盛,但都是肉食,几乎很难找到蔬菜。这是乡里人家吃饭的惯例,大块吃肉才能显得热情。虽然这次参加表演,天柱、黎平、三江的表演队在过程中遇到了种种不便,但是当大家共同举起酒杯,共同唱起歌来的时候,只会感觉到此次千里的相聚是一次美好的旅程。天空的骄阳完全掩盖不住大家的热情,一切的不便与不愉快似乎在歌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途颠簸,辛福不减分
终于能够回程了,可是司机居然发现车子车胎坏了。可能是由于天气太过炎热了,暴晒几小时候后车胎不行了。先是司机请村干部叫人拿来斧头,司机自己维修后显然不成功。司机说那还是需要专业的维修人进来维修,于是给藕团乡的干部打电话协调此事。维修车辆来了,可又被堵在路上了,我们只能站在路边等待。马路边乡书记、乡长也都在戴着草帽协调交通。后来听同事说,不出安全事故就是圆满成功了。是呀,不管在官方看来,这场活动被村民们组织的多么凌乱多么不正规。但在群众们看来,这是一年最开心的日子之一,不管如何也要参加。大家带着急切的心情赶来,带着满意的微笑回去。
现在想起来,苗侗先民们几百年间不就是在这山林草地上举行歌会联谊吗。如果这样的活动真是放到现代化设备齐全的舞台上,大家可能反而不自然。这也许就是许多原生态的民族表演到了大城市的舞台反而表现不好的原因。苗侗人民生于自然,亲近山林,只有在生于斯养于斯的土地上才能自由发挥。而且苗侗芦笙节对于少数民族来说,远远不仅是一场活动那么简单,这样的日子更是一场大聚会,大联欢。在原来这样的歌会还是相亲的重要时刻,对歌就把对象对回来这样的事例数不胜数。这就是我经历的苗侗芦笙节,野性十足而欢乐无比。
来源:靖州新闻网
作者:李沛燕
编辑:redclo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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