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俊辉

“师傅，请停一下车！”随着刹车的声响，春拎着大包小包行李，来到了步行回家的公路边上。前两天还在广东，今天就已经回来了。啊!真好啊!一阵凉风吹来，一天坐车的疲惫悄然散去。春理了理零乱的秀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故乡甜甜的香香的泥土气息。举目远眺，雄伟的飞山立即映入眼帘。她非常虔诚地深深鞠躬，轻轻念到：“啊！飞山！飞山！我日夜魂牵梦绕的飞山啊！春儿回来了，回来了。”

环顾四周，收割了稻谷的田里，早已长出了一片绿油油的萝卜，萝卜个儿都争先恐后地钻出泥土，抢着显露自己白白的嫩肤，胖胖的身躯。在那不远的山脚下，村寨里又比去年多盖了几栋新砖瓦房，显得那样耀眼。

春来不及欣赏故乡的美景，把大大小小的包裹甩在肩上，踏着昨天刚下了小雨的泥泞小路，急匆匆地赶回家去。她没有像往年一样，先托人带信给家里的妈妈，告诉自己回家的日子，她想给妈妈一个惊喜，今年她已经被提升为部门经理，一晃五年过去了，今年春节她提前订好回家的高铁车票，这不，就匆匆地回来了。

妈妈！妈妈！春在离家还有十几米外，在种着萝卜、白菜、香菜等蔬菜的自家菜地边上叫唤起来，两脚沾着湿泥团儿径直踏进自家的小屋。这是一栋三排两间的小木屋。木板木柱已经有些老旧了，正屋上面供奉着“天地国亲师位”的家香牌位，左右两边是各十几平方米宽的房间，后厢房搭建有厨房、厕所和猪舍，简陋但相当整洁。

“妈妈！妈妈！”这时正在左边房内补衣服的妈妈听到了叫声，忘了摘掉带在右手中指上的顶针圈和老花眼镜，有点颤冲冲地走出来，春来不及细看妈妈的模样，紧紧抱着妈抽泣起来，“妈妈！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妈妈好好看看！”春擦干饱含泪水的双眼，扶着妈妈在一条木板凳上坐好。跪在妈妈膝前，她看到，妈妈比去年又老了许多，去年尚有几丝青发的头已经被稀疏的白发覆盖着，白发没有光泽更显干卷，眼睛松塌着看不到一点神采，背有点驼了，只有一米四五的瘦驱更显得佝偻。枯干的手臂微微颤抖，老了， 妈妈显得更老了。春强忍住心痛，急忙打开带回家的包裹，“妈，这是给您买的蜂蜜、红枣、龙眼，还有羽绒服、护膝、护腰...... ”

“孩子，不要买那么多，去年你买的一罐蜂蜜我都还没有吃完呢!”

“妈，一年了， 您怎么不吃呢?”

“吃，每天吃一点点，我心里就甜甜的，就想起你啊!”春握着妈妈的老手，近乎乞求地道“妈，您吃吧，吃完了我给您买，我现在是销售部经理，又加薪了，不要老给我省着。”

“孩子，你每次寄来的钱我都给你攒着，有钱不要乱花，你也不容易，你已经24岁了，还未成家，今后要钱用，成家好比针…挑土，败家好比水推沙。春，你还记得妈给你讲的宋朝宰相寇准罢宴的故事吗?”

“妈，我记着呢，现在我将寇准母亲生前留给寇准的四句诗背诵给您听”春清了清嗓子，吟诵道:独灯课读苦含辛，望儿修身为万民。勤俭家风慈母训，他年富贵莫忘贫。

“好！好！没忘就好，一个宰相如此，我们一个小小老百姓不都应该如此吗?现在社会环境变了，人的物质要求高了。讲消费，千万不要讲浪费，人一生不容易，用钱容易找钱难啊！”

“妈！”春谨记在心。

“不说了，不说了，妈一唠叨就没完没了，忘了给你做好吃的。”

“妈，我回来了，您好好休息，我做给您吃。”说完春急急忙忙向厨房走去。

饭后，春走进右边自己的房间，一切摆放有序，书桌镜框中整齐地摆放着自己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的所有照片，看着衣架上挂着春以前在家赶集时穿的花布衣，一切妈都为女儿准备好了， 春又走进妈妈的房间，床上依然铺着那用了多年可成古董的，有好多补丁的老印花布单。棉被也没那么松暖了，枕头旁叠放着一件春在家时穿的花布衬衫，这是春满二十岁后和妈分开睡妈养成的习惯，妈妈每晚要抱着这件衣服才睡得着，才睡得香。在梦里都笑醒过好几回呢!春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唉!我可怜的老妈妈呀!您一生一世心里总是装着儿女，您哪一天、哪时也装一回自己好吗?

“妈，我今晚要和您睡，给您暖身。”春娇嗲地说道。

“好!好!”妈妈笑了，笑得那样甜，那样舒心。

夜，静静地，十二月的晚风凉飕飕的。吹拂着屋外的小树，树叶有点硬邦邦，互相碰撞发出叮铃铃的声响，这一夜，春没有睡意，她看着劳累了一生的妈妈在睡梦中喊着自己小时候的乳名，“苗崽，你别跑啊!别摔着啊!” 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抱着自己，亲亲地贴着自己的脸颊，这一切曾多少次在梦里呈现， 多少次泪挂腮边。今晚春笑了！

春靠着床枕，望着妈妈，春想啊，全国有多少这样的好妈妈，她们是中国最最平凡的妇女、老人，但她们是中国当代最伟大的母亲，她们为了祖国的建设，为了儿女们的前途。忍受着寂寞、孤独，在家还在自食其力，无怨无悔艰难的生活着。每年逢春节，短暂的天伦之乐恍如春梦，成了她们余生最大的奢望。是喜是悲，春心潮起伏，怆然命笔:

爱女仆仆踏径来，枯颜溅泪洗尘埃。

一杯滚滚姜汤热，阵阵温潮汇入怀。

线线针针衣被暖，缝缝补补颤歪歪。

轻撩素发稀稀数，涕泣娇儿叩首哀。

啊!在这静谧的夜晚，在这空灵的乡村，一个声音在诉说着，草木尚能感沐浴之露，还大地一片生机盎然。女儿羞愧，未能好好尽孝。作为儿女，我们到底能为母亲做点什么呢？春扪心自问，感到心在隐隐作痛……

春注视着窗外，天空泛着微光，那是月亮躲在云里掩着羞涩透出的银光，还是太阳已经睡醒，即将露出她美丽的霞光？春看着妈妈脸上闪着久违的笑容，轻轻穿好衣服，轻轻地给妈妈掖紧被子，准备去生早火，她要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给妈妈吃。村里的大红公鸡啊！你千万别早叫，别吵醒我老妈妈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