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大熔

端午的晨光，总是裹挟着一丝潮湿的温热，轻轻漫过窗棂。推开窗，那缕独属于端午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是艾草的清苦，还有晨露浸润泥土的芬芳，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唤醒了沉睡的记忆，也勾起了心底对端午的眷恋。

小时候，最盼着端午的到来。我们这里有大端午和小端午的说法，在渠江河边的村民大都过五月初五，住在山里的人家多半过五月十五。还没到五月初五，奶奶就开始为端午忙碌起来。她佝偻着背，在院子里择粽叶。那些墨绿色的粽叶，是奶奶提前从集市上精心挑选回来的，每一片都宽大厚实，泛着油亮的光泽。奶奶把粽叶放在大脚盆里，仔细地清洗，叶片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我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时不时伸手去摸一摸粽叶，感受它的柔软与清凉。

包粽子可是个技术活，也有讲究的。奶奶却做得行云流水。她先将泡得发白的糯米捞出来，沥干水分，加入红枣、红豆，再撒上一小把白糖，轻轻搅拌均匀。然后，拿起一片粽叶，灵巧地卷成一个圆锥体，舀上一勺糯米馅料放进去，将粽叶多余的部分折起，包裹严实，最后用细细棕叶子撕成的线缠绕几圈，打个漂亮的结。不一会儿，一个个小巧玲珑、棱角分明的粽子就整齐地排列在木桶里。我也跃跃欲试，学着奶奶的样子包粽子，可总是笨手笨脚的，不是粽叶包不住糯米，就是粽叶线缠得乱七八糟。奶奶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着摇头，手把手地教我。在奶奶的耐心指导下，我终于包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粽子，兴奋得又蹦又跳，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包好的粽子被放进大锅里，添足柴火，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舔舐着锅底。几个小时后，锅里渐渐飘出阵阵香气。那香气越来越浓郁，混合着糯米的香甜、粽叶的清香，还有红枣的蜜甜，在小屋里弥漫开来，引得邻居家的小孩都忍不住跑来张望。我搬着小板凳，守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盼着粽子快点出锅。奶奶看着我馋猫似的模样，笑着说：“崽崽子，别急，好东西得慢慢等。”

在等待粽子出锅的这段时间里，爷爷会带着我去采艾草。我们沿着乡间小路，走进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地。艾草长得格外茂盛，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爷爷告诉我，把艾草挂在堂屋门口，可以驱邪避灾，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认真地跟着爷爷挑选又高又壮的艾草。采完后，爷爷用红绳将它们捆成一束，我抢着要拿，举着那束散发着清香的草，满心都是自豪。回到家，爷爷把艾草挂在门框上，微风拂过，它们轻轻摇曳，仿佛在守护着这个温暖的家。

终于，粽子出锅了。奶奶掀开锅盖，热气瞬间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脸庞。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却被烫得直甩手。奶奶嗔怪道：“小心烫着！”她用筷子夹起一个粽子，放在凉水里浸了浸，剥开粽叶。那白白胖胖的糯米，裹着红彤彤的红枣，在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咬上一口，软糯香甜，满嘴都是幸福的味道。

吃完粽子，村里的小伙伴们就会聚在一起，去看赛龙舟。村边的渠江河里，早已停着几条装饰一新的龙舟。龙舟上的选手们穿着统一的队服，精神抖擞地站在船上，等待比赛开始。随着一声令下，锣鼓声、呐喊声顿时响彻云霄。选手们奋力划桨，龙舟如离弦之箭，在水面上飞驰。河水被船桨拍打得浪花四溅，岸边的观众们挥舞着手中的彩旗，为选手们加油助威。我和小伙伴们也跟着大声呐喊，小脸涨得通红，兴奋极了。那一刻，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欢乐和激情之中。

如今，我参加了工作，每年都要回家过端午节。

端午，不仅仅是一个节日，更是一份浓浓的乡情，一段温暖的回忆。它记录着家人的关爱、儿时的欢乐，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乡愁。每当端午来临，我总会想起奶奶包的粽子，想起爷爷挂在门口的艾草，想起村里热闹的赛龙舟。那粽香、那艾香，那声声呐喊，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成为我心中最珍贵的记忆。在这个乡村振兴的时代，我愿守着这份端午的情怀，让那份古老的传统和温暖的记忆，永远在心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