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申怡如

我的先父惠之公十一岁从邵东老家背井离乡到沅陵学徒，十八岁来到靖县墙脚该（街，下同）给油行帮工。几年后，自己开了家“新顺昌”油行，1941年阴历十月二十日我出生在墙脚该，我的童年和青年时代是在这条该度过的。回首往事，沥沥在目。

墙脚该从西门口到小南门是条城外半边街，有一里多路长，北面是明朝洪武二年(公元1370年)由靖州知府王尚文增筑的城墙，这段城墙有丈多高，用大石块砌成，上面长满鸡屎藤、指甲花、野麻叶、杂草和青苔，街道只有丈多宽，路面舖的是靑石板。街面虽然不宽，但房子的进深蛮长，不少人家背后有菜园、果园，张邮差家屋后有好大一个莲藕塘。全街只有陈春景的房子是幢窨子屋，其他多半是低矮的木板房，唱木偶戏的陈宝金家是茅草棚子。

从西门口到张邮差家喊高头街，解放后是河街第一组，从龙老晚家到小南门喊底脚该，即河街第二组。高头街只有打马边和刘生桂家旁边有点空坪，各砌有一个土地屋，每逢农历初一十五，家家都要拿钱纸、蜡烛、神香来敬土地公。底脚该的李树南家西头有蛮宽一个菜园，从“火间墙”到小南门也有几块空坪。

墙脚该后头是两岸垂柳成行、清澈见底的異溪河，从打马边肖麻子坝脚到我家屋背后河水蛮浅，有急滩，河底是大大小小的鹅郎古(鹅卵石)，每到夏天，我们髙头街的小把戏都喜欢到这段河里翻岩石捉螃海(螃蟹})、打水仗、游泳，蒋本才总是拿根竹子钓竿，背个小鱼篓子，左手提个蛆婆子(粪蛆)筒，经常站在这段河里索滩钓泡嘎子(泡魚)。

我家屋背后河边有个用大岩板砌成的四方井凼，和西街周公井的水相通，热天的井水浸(凉)得刺骨，用这个井凼的水打凉粉来得蛮快，高头该家家户户都到这里担水吃，冬天井水浅，要用瓢舀水，每天早晨担水要排队。为了保持井水清洁卫生，十天半个月就有街坊自觉淘井(清洗)。

井凼前面砌起蛮长两个码头，高头该的大娘婆都到这里洗菜、洗衣服，她们只要有三五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像蛤蟆吵堂(聊天)，好不热闹，每到逢年过节，码头上总是挤满嘎大娘婆，有的还要站倒等，破鸡鸭的，破鱼的，洗白菜萝卜的，洗衣服、被窝、帐子的，繁忙的码头展示了浓浓的节日喜庆气氛。

码头对面有蛮宽的生根岩，河岸边也有一个井凼，对门坡何玉章几户农民就担这个井凼的水吃，我们几个小把戏一年要把这个井凼淘干几回，每回都可以捉到一两斤哈打古、泡嘎子、鲫壳子，碰到运气好还有鲤鱼。

底脚街河水蛮深，有的地方有丈多深，河中间有个大岩亮(园型巨石)，两岸是参天大树，阴森森的，每年三四月间，钱家“老称”（小名）他们几个年青人每天傍晚在这段河两岸装刷钓，把钓竿弯成孤形，钓竿尖上有个勾子勾在河边的叉子上，钓钩装根渠蟮（蚯蚓）或泥鳅，第二天麻麻亮收竿，钓到鱼的钓竿就脱勾立了起来，弯成孤形，多半是钓上土拐子、哈打古、黄鳝，有时还钓到团鱼。

底脚该从火间墙到小南门有两个水码头，吉福景屋后头河边也有一个井凼，底脚该几十户人家到这里担水吃。

高头街开铺子做生意的较多，比底脚该要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