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大熔

渠江的水是流动的碧玉，绕着靖州太阳坪乡的河心沙洲转了个温柔的弯，便把土溪铺及周边的八百亩柚林，二百万斤红心柚、黄心柚滋养得愈发丰饶。深秋的风掠过枝头，沉甸甸的柚子便在叶间轻轻摇晃，像一个个裹着金黄绸缎的姑娘，带着满脸红晕，等着出嫁的良辰美景。

土溪铺位于靖州的北大门，系土溪八龙村村部所在地。最集中的一片柚林四面环水，光热充足，水源丰沛，再加上村民精细管理，柚子的口感优质甜香。

柚林早已浸在清透的晨光里。八百亩绿浪铺展在沙洲及附近的沙土之上，墨绿的柚叶层层叠叠，边缘卷着细碎的锯齿，叶面上的露珠被阳光折射成碎钻，风一吹便簌簌滚落，砸在铺满枯草的林间，洇出点点湿痕。粗壮的柚树枝桠向四周舒展，像是撑开的绿伞，枝头挂满了金黄的果子，大的如圆鼓的灯笼，小的似饱满的皮球，沉甸甸地压得枝条微微低垂，果皮上泛着蜡质的光泽，细密的油胞在阳光下隐约发亮，凑近了便能嗅到一股清甜的果香，混着泥土的湿润与草木的清香，漫遍整个沙洲。林间偶尔有几株野菊探出脑袋，嫩黄的花瓣点缀在浓绿之间，为这丰收的景致添了几分灵动。

柚林里早已是热闹的模样。晨雾还未散尽，沾着露水的柚叶泛着清润的光，村民们便挎着竹篮、提着箩筐，踏着沾满朝露的田埂走进林子里。男人们挽着袖口，腰间别着锋利的剪刀，踮起脚尖扶住粗壮的柚枝，咔嚓一声，带着果柄的柚子便稳稳落入手中，再轻轻放进箩筐里，动作娴熟又轻柔，生怕碰伤了这“金疙瘩”。一位白发老农蹲下身，指尖抚过柚子光滑的表皮，指腹摩挲着果皮上细密的油胞，那层金黄里透着淡淡的橙红，是阳光与岁月沉淀的胭脂色。“今年的柚果子长得很好，糖分也足！”他抱起一个足有七八斤重的柚子，用手掂了掂，脸上的皱纹笑成了沟壑，声音里满是欢喜。箩筐里的柚子越堆越高，一个个挨挨挤挤，像是迫不及待要换上新衣裳，奔赴远方的集市。

树下，几位妇女正麻利地为柚子“梳妆打扮”。她们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摆着红绸带、标签和剪刀，指尖翻飞间，红绸带便在果柄上系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再将印着“靖州土溪蜜柚”的标签轻轻贴上。阳光穿过柚叶的缝隙，洒在她们黝黑的脸上，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们却顾不上擦拭，只是笑着打趣：“这柚子啊，就像我们的闺女，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嫁给喜欢它的人。”风一吹，柚叶沙沙作响，夹杂着村民们的欢声笑语，还有柚子散发的清甜香气，在整个柚林里弥漫开来。不远处，几个年轻人推着板车赶来，将装满柚子的竹筐搬上车，车轮碾过田埂，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记，也载着满满的丰收喜悦，朝着农贸市场驶去。

农贸市场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成了柚子们的“嫁妆台”。一筐筐、一担担柚子被运到这里，整齐地码成一座座金黄的小山。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地的碎金，耀眼夺目。几位年轻人正忙着将柚子装进纸箱，箱子上印着“土溪铺蜜柚，自然好味道”的字样，每一个纸箱都装得满满当当，再用胶带仔细封好，摞得高高的，等待着货车来接运。偶尔有路过的客商，拿起一个柚子轻轻一掰，清甜的汁水便顺着指尖流淌，咬一口，果肉饱满、酸甜适中，满口都是阳光与江水的味道，当即便定下了好几车的订单。

夕阳西下，渠江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将柚林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归巢的鸟儿掠过枝头，带走了最后一缕余晖，却带不走空气中浓郁的柚香。村民们脸上都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看着一辆辆装满柚子的货车缓缓驶离，像是送自家的闺女出嫁，既有不舍，更多的是欣慰。那些系着红绸带的柚子，带着土溪铺的风土人情，带着村民们的淳朴期盼，将奔赴更远的地方，把这份清甜与欢喜，带给更多的人。

柚子要出嫁了，带着渠江的水润，带着沙洲的沃土，带着土溪铺人的深情。这金黄的“新娘”，不仅是丰收的果实，更是当地村民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希望，在岁月的流逝中，结出更多甜蜜的果实。晚风又起，拂过空了大半的枝头，却吹不散柚林里残留的甜香，也吹不散土溪铺人心中的暖意。渠江的水依旧静静流淌，载着这方水土的灵秀与厚重，等着明年深秋，再赴一场金黄的丰收之约，再送一批“新娘”，带着满心欢喜，走向远方。